□ 韩斌
(—)
山村的早晨,有一个人读小说!
太阳从山坳里探出头,把一朿惊奇的目光投射到这位读者身上。
读者站在一排窑洞顶上,一手举书一手插腰,踱来踱去,声音洪亮。有时停下来,望望天又望听者。听者是十五六岁的男娃女娃,黑压压一片,整整齐齐席地而坐,清纯的目光里充满渴望和期待。
读者是校长,听者是学生。
一个中学校长,给全校师生朗读小说,为什么?每天如此,《儿女风尘记》读完又读《青春之歌》。
为什么?山村在问,太阳也在问。
(二)
夜幕下的山路上,摇晃着一行疲惫的身影。
月牙儿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。身影儿歪倒在坡顶,屁股下压着扁担,面前是炭筐,喊乏喊脚痛。
一束手电光从沟下晃上来,坡顶顿时鸦雀无声。持手电者挑着空筐,在坡顶停下,手电光在炭筐上一个一个映过:“往煤窑上给我返,装满!”甩下一句狠话,前头走了,头也不回。疲惫的身影像是突然充满了电,挑起炭筐,跟在手电光后面就跑就撵。
挑炭者不是卖炭翁,是学生;甩话者不是宫里人,是校长。
一个中学校长,命令学生挑炭夜行,为什么?自己也不找个理由例外一下,为什么?大灶上烟煤是这样挑,冬天教室宿舍取暖的焦炭也是这样挑。为什么就不雇车拉?
为什么?山路在问,月亮也在问。
(三)
春天的菜园里,欣欣向荣。菠菜一畛一畛,齐腰高,不老;韭菜一畦一畦,绿油油,正香。
水车叮当,流水欢歌。一组7人,这头仨那头四,推着水车狠跑。一班儿十分钟,一百圈,推不够再罚十分钟一百圈。有领班盯着,拿一双铃马蹄表,站在井台旁数着。常常是这班儿刚下另一班呼喊着早扑上去,直到把井里的水推干。
井推干,就添餐,井台旁的篮子里盛着白馍,一人一个就着大葱,滚在地里吃。领班哈哈笑着,掂一把钢铣,顺着水渠,这里拨拨,那里弄弄,向菜园深处走去。
领班者不是工头,是校长。推水车者不是打工的,是学生。
一个中学为什么经营菜园子?为什么水车不用牲畜拉要用学生推?翻地整畦种锄收管为啥都是学生,一班一天两小时?收获的西葫芦吃不完,为啥不拿到市场卖,而是分给师生一人一份,星期六担回家去?
为什么?菜园在问,大地也在问。
行文至此,想起—次有意义的活动。20世纪80年代后期,校长的学生兰德华和陈效刚上任洪洞县教育局长和副局长,历届200多名学生汇集教育局大会议室,举办了一次校长教育思想研讨会。对众多的为什么分析探讨,校长和他的学生初步形成共识,两个字:忠诚。忠诚党的教育事业,忠诚人民教育事业,忠诚故乡教育事业。
今日想来,这个忠诚是多么的博大、厚重、高尚和纯洁,是多么的可贵、可敬、可承和可书!校长是自力、自为、自信和自强的表率和师范,是实现中国梦伟大复兴的先行者和导师。
校长姓袁,名光耀,洪洞人。